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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头黄草洼村征地补偿分配“潜规则”
黄草洼村的征地补偿金分配大致经历了4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97年二轮土地承包的合同地户，承包户每亩土地得到补偿金6万元；第二阶段是对村里的集体机动地进行补偿分配，每人2.4万元；第三阶段是对部分机动地和沟、壕、路等集体占地补偿进行分配，每人2万元；7月29日，黄草洼村对征地补偿金进行了第四阶段分配，每人2000元。
本报首席记者王林喜
刘勇依然习惯性地每天早晨到自己的承包地里看一看。在黄草洼村西边，刘勇曾经有两亩土地，现在，这两亩地已经不属于他了。
黄草洼村原是包头市九原区较大的蔬菜种植运销大村，种植的南韩菜、人参红萝卜、麻池小圆菜等远近闻名，部分蔬菜取得了出口资格，在东南亚、日本等地很受欢迎。
刘勇告诉《北方周末报》，从打造蔬菜种植大村到规划建设“西北物流园区”，黄草洼村的蔬菜种植名声初起，却经历了一次土地被征用的“阵痛”。
刘勇认为，正是这次“阵痛”使即将失去土地的黄草洼村村民，将赖以生存的目光迅速投向“西北物流园区”内包头职教基地土地征用补偿款上。
规则一：
征地3960亩变成4010亩
与刘勇一样，郭毅（化名）在1997年黄草洼村二轮承包土地时，承包了3亩土地。
郭毅接受《北方周末报》采访时说，黄草洼村村委会在分配征用地补偿时制定了一个临时的“80线”方案。
“所谓的"80线"，是将1980年以后落户黄草洼村的村民，剔除在了集体土地补偿分配之外。”郭毅解释，这部分村民无权分配集体土地，无法拿到集体土地及村机动地补偿。
作出这一决定的是村委会和村民代表会。
郭毅说，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自治法》（以下简称《自治法》）的相关规定，村委会和村民代表会都无权决定征地补偿费的使用和分配方案，《自治法》第24条第7款规定：涉及村民利益的征地补偿费使用、补偿方案，须经村民会议讨论决定方可办理。
刘勇认为，依照《自治法》，召开村民会议应当有本村18周岁以上村民过半数，或者全村2/3户的代表参加，村民会议所作决定经到会人员半数通过，程序是村民代表提议召开村民会议。
“黄草洼村村委会没有履行召开村民会议的程序就做出了征地补偿费使用、补偿决定。”刘勇说，这是违法的。
在刘勇看来，村委会在征地补偿费分配过程中，其“潜规则”不仅表现在相关决定出台的违法、违规上，更为反常的是，几乎所有与征地补偿有关的情况都没有向全体村民进行村务公开。
“比如，在黄草洼村划定规划建设"西北物流园区"的同时，包头职教基地征地的确切面积和补偿给村里的价格村民并不知晓。”刘勇回忆，最初村委会公布的包头职教基地在黄草洼的征用地面积是4010亩，但在补偿开始后这一数字变成了3960亩，50亩土地的补偿金不知去向。
一位参与了制定分配方案的村民代表透露，市政府建设包头职教基地的征地补偿是25万元/亩，而村委会首次给村民的补偿只有6万元/亩。
对此，《北方周末报》向村委会主任程和义核实村民的说法，程躲而不见。在通话中，这位村主任不断地更改接受采访的时间，随后关了手机。
记者随后来到白音席勒镇办事处，黄草洼村是该镇一个自然村。
镇办事处党工委书记杨军对《北方周末报》说，包头职教基地占地3960亩应该是准确的。
当记者询问为何在征地初期出现了一个占地4010亩的数字时，杨军没有正面回答。
事实上，4010亩这个数字并非村民杜撰。在分配补偿金的过程中，白音席勒镇办事处曾给村民答复说：“2009年，包头市建设职教基地占用黄草洼村土地4010亩，占用村民承包地的按照村民所在地的承包合同给予分配。其它诸如：路、壕、角等集体未承包的土地补偿款由所有黄草洼村村民平均分配，凡此次征地范围内的村民，完全按其承包合同和实际承包经营给予补偿，不存在任何多分或克扣的问题。”
刘勇说，后来分配集体土地补偿款时，并没有按照白音席勒镇办事处的答复执行。
杨军介绍，包头职教基地2009年立项，自治区有关部门批复准建。市政府征地补偿是按照“补偿法”的相关规定执行的。
但杨军未透露有关方面拨给村委会土地补偿费的真实价格。
杨军说，上级要求村委会不准对征地补偿款分光吃尽，村委会要预留部分开支，要进行一些基础建设。
他说，这次征地补偿涉及到九原区的9个村，黄草洼村被占地面积最大，情况也最为复杂。
杨军反复向记者解释，黄草洼村征地补偿费分配方案和过程得到了村民代表会的确认。{Npage}
规则二：
村民被分为三六九等
当记者对村民代表会的权力发出疑问时，杨军说，村民们对此也在争论，这里面有一个如何确定农村集体组织成员的问题。
杨军认为，按照对村子的贡献大小和迁入村子的先后，来确定谁是集体经济组织的成员，概念是不一样的。
杨军说，黄草洼村的征地补偿金分配大致经历了4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97年二轮土地承包的合同地户，承包户每亩土地得到补偿金6万元；第二阶段是对村里的集体机动地进行补偿分配，每人2.4万元；第三阶段是对部分机动地和沟、壕、路等集体占地补偿进行分配，每人2万元；7月29日，黄草洼村对征地补偿金进行了第四阶段分配，每人2000元。
“除每亩地6万元的补偿外，其它补偿是按人头走的，由村委会和村民代表认可。”杨军举例说，“不是村集体经济组织的成员，有户口也不能拿到补偿。”
在征地补偿过程中，经村委会和村民代表同意，黄草洼村划了一个界限。杨军承认，这样做尽管没有法律依据，但村民自治有自己的权力。
刘勇说，村委会人为划了一条“80线”，并且以1997年二轮土地承包期设定了一个门槛。
村委会称，1980年后迁入黄草洼村的村民，即使有户、有地，也不是本村集体经济组织的成员，因此就无权分配机动地补偿。
杨军解释说，能否成为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应论对村子贡献大小，比如纳税多少，参加义务工多少等来区分。
“在村里，是不是老户和新户有同等的贡献和同等的权益？”他说，即使有，也由村民自治组织的2/3以上的人确认，而不是由镇办事处来确认。
“我们只是对村行为做一个指导，对于村里在分配土地补偿费中的一些过失，办事处只能说服和教育，而无权改变村里的决定。”杨军说，最近一个月来，他一直在研究有关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构成的法律依据。
记者翻阅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农村土地承包法》，该法的第二章第15条明确规定：家庭承包的承包方是本集体经济组织的农户；第16条规定，农村集体土地征地款是对全体村民集体成员的补偿，土地共有人应共同享有土地征地款，土地征地款的分配应由享有村民待遇的村民共同参与分配。
刘勇认为，在村里有户口，且承包了土地，30年不变，就应该是本村的村民，承包土地的承包方就是本集体经济组织的成员，但现在这一概念被人为混淆了。
他说，正因为在确定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时争论颇多，土地补偿标准的发放就可能是人为的。现在1980年以前来黄草洼村的村民，其成员不论是哪年出生的，只要有户，就能享受到1980年以前的补偿标准，也就是说，“80线”是村委会决定村民是否属于本集体经济组织成员、是否能拿到征地补偿的生死线。
刘勇说，所谓1980年以前的老户，只是以户主的落户时间而言的，其家庭成员也包括有1997年以后因婚嫁娶回的媳妇和召回的上门女婿。
刘勇疑问：“我们也是1997年黄草洼村二轮土地承包的承包方，为何被村委会排除在村集体经济组织之外？”
郭毅回忆，他和刘勇等近20户60多人因是1980年以后迁入黄草洼村的，就没有权利参与村集体经济组织机动地的补偿分配。
在郭毅提供的一份二轮承包土地经营权证里，记者看到承包土地30年，到2027年到期。
他说，长期以来，1980年以后迁入的村民也和老户一样参与了集体劳动，一样缴纳了税费，一样享受着免除农业税和村民自治带来的收益。
“过去全村人的待遇是一样的，但眼下分配征地补偿金的时候待遇不一样了。”郭毅说。不仅如此，目前村委会2010年1月领取征地补偿费的人数是1815人，而2011年5月25日领取征地补偿金的人数为1726人，减少89人，这些人后来被发现是冒领补偿款的人。而7月29日这次补偿金分配在村委会发布的公告中，进一步明确1980年以后落户的村民不在领取第4次补偿金之列。
有关集体经济组织成员的组成，法律上给予的唯一解释是家庭承包的承包方。此类纠纷因此频繁发生。
据了解，最高人民法院曾针对涉及土地承包纠纷出台了一个“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涉及农村土地承包纠纷案件使用法律问题的解释”，该“解释”说，征地补偿和安置方案确定时，已经具有本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资格的人，请求支付相应补偿份额的应予支持。
然而，在黄草洼村，如何确定集体经济组织成员的构成，村民如何成为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变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疑问”。补偿标准不一样、不透明，导致补偿金分配乱象丛生。
白音席勒镇办事处主任韩平说，事实上，村里得到的征地补偿费数量是一定的，村民们定出一个方案，照顾到老户的利益也是有道理的，当时想的是尽量把分配集体土地的人数控制得少一些，引导很重要。
韩平说，镇里反复告诫村委会，要注意工作方式和方法，在征地补偿费的分配上既不要搞平均主义，也不要走极端，现在镇里只能做村委会和村民代表的工作，不能拿行政命令来干涉。
刘勇说，现在黄草洼村的老户自然成为村集体经济组织的成员，而新户却不是，村民们要求村委会尽快拿出确定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的法律依据。
8月2日，《北方周末报》连线了包头市九原区分管征地拆迁的副区长武建民，但武建民得知采访意图后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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