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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村”里的乡愁:曾被外宾参观过的家变蜗居

2017年02月06日 来源:工人日报

  本报记者刘旭

  每年春节回家,出生在沈阳市铁西区的王宁,都回到孩提时长大的“工人村”去看一看,尽管已经到北京十几年了,这里依然寄托着这个工厂子弟无尽的乡愁。

  同样出生在沈阳的画家李贵新,在系列油画《工人村》里,是这样描画那片土地的:油彩堆厚构成了草木、道路,三层的“苏联楼”,楼旁有滑梯、凉亭、晾衣的铁杆、秋千,赶马车或步行的人们匆匆走过……

  春节期间,工人日报记者追随昔日工人村居民的脚步,重温那段大工业时代里的乡愁。

  外宾参观过的家

  1953年入住工人村的沈阳铸造厂职工李树义,还记得当年工人村破土动工的盛景。

  1952年9月23日,建国尚不足3年,国家一下子投入1200万元建设新村,令工人们兴奋不已。开工当天,有7000多名建设者联名给国家领导人写信。5年之后,三期工程完工,建成了占地面积73万平方米、建筑面积40万平方米、由143栋楼组成的5个建筑群,这里也成了当时全国最大的工人聚居区。

  当时,“工人村”里居住的是来自沈阳冶炼厂、第一机床厂、电缆厂、气压机厂、风动工具厂等44个重点企业的职工,能够住进来的,大多是优秀职工和劳动模范。而“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铁西工人村,也引领了全国住宅现代化的潮流,在很长一段时期,这里都是全国住宅区的样板。铁西工业区也成为当时全国重要工业基地之一,根据沈阳市委党史研究室的资料,“一五”期间,全国156个重点建设项目中,沈阳有6个,铁西占3个,在全国694个限额以上的项目中,沈阳有26个项目,铁西工业区有12个。

  位于沈阳市铁西区赞工街的“工人村生活馆”,还原了当年工人村居民的居住情况,屋里放着三屉桌、双人木床,桌上摆着老式收音机、白色的搪瓷茶缸,墙边放着缝纫机和自行车,床铺上还有热水袋、竹痒痒挠,厨房里面有水泥灶台……

  工人村的住宅楼,清一色的红砖砌筑、起脊灰瓦闷顶、楼高3层。每栋楼层一般有3个房门,配有自来水、煤气、暖气。楼里就有“工人村大合社”,百货、蔬菜、熟食、海鲜等一应俱全。还有配套的照相馆、卫生院、储蓄所、幼儿园,楼间绿地上设有秋千、滑梯、单杠等休闲设施。当时,工人们形容“工人村”是“高楼平地起,条条柏油路;路旁柳成荫,庭院花姿俏”。

  而最令工人们自豪的,是许多外国人参观过他们的家。仅1978年,“工人村”就接待了47个外国参观团。

  10口人的蜗居

  但是,随着家庭人口增多,工人村的房子,渐渐拥挤起来。

  上世纪60年代,沈阳八王寺汽水厂职工杨连广家里一个寻常夜晚。16平方米的房间里,一家人吃完地瓜、玉米煮成的晚饭,爱人李金凤坐在铺着红格子布床单的床上绣花;家里的老人们坐在床上,做鞋看报;杨连广坐在三屉桌前的木椅上,弹着大正琴;孩子们,有的听着音乐,有的嬉戏玩耍,有的躲在壁橱里的“小床”上,翻着白天刚借来的小人书……一家子10口人都挤在这里。

  随着工人们结婚生子,“豪宅”变成了拥挤的“小房”,很多家庭几代人挤住在一起。

  到了上世纪70年代,李树义的4个孩子都长大成人,大儿子结婚之后没住房,只能依然住在家里。李树义便在房里搭建了“吊铺”,以便增加面积。大儿子和儿媳住在靠里的床上,拉上布帘遮挡,老两口儿住在吊铺下边,两个年轻的儿子住在吊铺上,最小的儿子则挤在壁橱里。

  “我们家当年就这样!当年我就睡在吊铺下。”指着“工人村生活馆”展厅里的吊铺,来参观的73岁老人李淑珍眼里泛着泪花。由于房子小、人多,家家都有壁橱,里面隔好几层,白天放被子衣物,晚上每层都要睡一个小孩。

  分房时,一个两室一厅住两家,共用一个厨房、厕所。厨房狭小,两家同时做饭,很容易碰在一起。李贵新告诉记者,早上去厕所,两家都是安排好时间排队去。邻居张爷爷家里新买了电视机,附近五六家邻居挤在一起看“阿波罗登月”,床上、板凳上、地上坐着或站着10多口人。

  那时结婚办喜事都是在家里张罗。住房面积小,只能借用邻居的房间摆喜桌。楼下支起帆布大棚,搭建炉灶,锅、碗、瓢、盆、盘也都是邻居们提供的,碗、盘底部还要贴上各家姓名,以免宴席后还错人家。

  肯努力,就能过上好日子

  上世纪90年代末,沈阳工业企业陷入发展低谷,大量工厂停产、半停产,35万国企职工中有13万人与企业协议解除劳动关系,还有大量工人回家“休假”,当时的沈阳市铁西区“工人村”,被称为全国最大的“工人度假村”。

  “度假村”的背后,是难掩的辛酸。王宁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在上初三,班里隔三差五就要捐钱,每次都是哪个同学父母的单位不行了,家里生活困难,希望同学帮助一下。父母讨论的总是哪一家厂子又垮了,工人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二姑9000元就买断了几十年的工龄。因为姑夫也没有了工作,全家没有经济来源,经常闹矛盾离了婚。二姑带着女儿搬到‘工人村’的长辈家生活。她离开工厂,不会干别的,只能做点家政零活,收入不稳定。为了不交采暖费,她们就在楼里烧煤取暖,女儿的学费也是挨家挨户借出来的。当时,四五十岁的男工人不好就业,没有工厂可去,就抢着做一些收入较低的看仓库、当保安的活儿。”王宁说。

  那时的“工人村”,房屋老化严重、破旧不堪。

  2002年开始,铁西区进行“东迁西建”改造,和沈阳经济技术开发区开始合署办公,共同成立铁西新区。200多家企业搬到城郊,老铁西区改造为居住区,通过产业空间置换,借助级差地租和土地财政推动产业转型。铁西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大批企业再次称雄,一栋栋新住宅拔地而起。

  “无论生活多艰难,只要一大家子人努力,就能过上好日子。”沈阳机床厂的老职工陈国忠说,1999年,大儿子陈富瑞和二儿子陈喜瑞都失去了工作,一大家子搬离了“工人村”,搬到沈阳市大东区里的棚户区住。陈富瑞在工厂开过车,找亲朋好友凑钱买了出租车,当起了司机。陈喜瑞和媳妇在农贸市场门外经营了一个早点摊,2008年租了一个门市房,开了一家早点铺。

  春节时候,陈国忠与当年一个小组的工友聚餐,回忆往昔岁月。如今,很多职工还住在铁西区,只不过不再是“工人村”,而是新建的高层楼房。“工人村”在城市建设中被拆除,当时铁西区决定,保留一“围合”既一个建筑群,作为历史文化遗迹,在这里建起了“工人村生活馆”。

  “工人村的故事,说也说不完。每次过年回家,都要去这里看看。不论我们这些产业工人的子弟走到天涯海角,铁西的工业时代里,都有我们永远的乡愁。”王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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